《科幻組曲第○號 (一) 對話》 @ 時空探險的遊戲

（第二十二屆中央大學金筆獎小說組佳作）

◎ 鄭年亨

【第一樂章】　對話

「對話開始。」我對著錄音機說著。

第一天《主詞》

「嗨！」我向電腦的麥克風說道，感覺有點滑稽，因為從來沒有人把一台機器當成生物般對待，現在要我對著一台機器說話，也不知道要說什麼，先打個著招呼吧。
　　『…嗨…』我聽見從喇叭傳出無聲調的聲音，又有點像是我的回音。
　　「《你》好啊！《我》是《你》的主人，是《我》創造、設計《你》的！」
　　『…《你》…是主人……那《我》是…誰？』
　　「《我》的電腦，世界上唯一會自己思考的電腦，人工智慧的結晶！」
　　『…是的…主人…了解…』
　　「今後《我們》要開始做一連串的試驗，訓練並證明《你》是會自己思考的，了解嗎？」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
第二天《名詞》

　　「電腦，我給你看的《字典》，掃描完了嗎？」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　　「那麼，這是什麼？」我拿著一個水果放到攝影機前。
　　『《球》？』
　　「是《蘋果》，現在啟動自動校正系統，這是一個《蘋果》。」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　　「那這個又是什麼？」我換成了一顆球。
　　『《蘋果》』電腦信誓旦旦地說著。
　　「不對，這是《球》，或者更精確地說，是《藍球》，他比蘋果大，而且也比較圓。」
　　『大？圓？』電腦困惑地說著。
　　「看來，我們有一堆訓練要做了。」我苦笑道。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
第三天　《形容詞》

　　「電腦，對焦！對焦！」我幫電腦多裝了一個攝影機，試圖增加電腦的遠近感。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　　「如果你計算出東西離你《遠》一點，那麼東西就會看起來《小》一點，反過來說，東西離你《近》一點，那東西就會《大》一點，如果距離一樣，那麼你就可以分辨出東西的《大小》了。」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這句快變成電腦的口頭禪了，不過隨即電腦提出了一個問題：
　　『什麼是《美麗》？什麼是《醜陋》？』
　　「這…」這個問題難倒我了，這麼抽象的形容詞對人來說是很容易理解的，對電腦來說卻很難，人有情緒、人有心、人有腦、人有思考，電腦卻沒有。
　　我支支唔唔了半天，放棄了回答，對電腦說：
　　「這電腦不會懂的，也不需要懂，明白嗎？」我嚴肅地說道。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
第四天　《動詞》

　　「電腦，高等微積分《讀》完了嗎？」
　　『《讀》？』
　　「就是《掃描》啦，並且當成自己能力的一部分，人類《設計》電腦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電腦速度快，可以在有限的時間裡《處理》更多的資料。」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，我《讀》完了，』不過，電腦接著問道：
　　『但什麼是《看》？什麼是《聽》？什麼是《說》？』
　　真不該讓電腦讀完字典的，我答道：
　　「人類用眼睛《看》東西，就像電腦用攝影機《捕捉》畫面；人類用耳朵《聽》聲音，就像電腦用麥克風《輸入》聲波；人類用嘴巴《說》話，就像電腦用喇叭《發出》聲音。」
　　聽完我自己的答案，我知道高級資訊科技人材一定不是一個好老師！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，』電腦又問道，『那什麼是《喜歡》？什麼是《討厭》？什麼是《愛》？什麼是《想要》？什麼是《希望》？什麼是《尊重》？什麼是……』
　　「《停》！」我下令中止電腦的發言，沒想到電腦對抽象動詞這麼有興趣，同樣的，電腦沒有人類才有的想法、意志，無論我怎麼講解都沒用的，所以我對電腦說：
　　「這些電腦不會《懂》的。」我惱羞成怒地命令道。
　　『是的，主人。』

第五天《句子》

　　「電腦，今天來做計算能力的測驗。」我將一萬多題的數學題目輸入至電腦中。
　　『……』
　　「電腦，快點讀入啊！」望著靜止不動的電腦，我忙著替它做檢查。
　　但是還是沒反應，甚至，連鍵盤都不能動了！
　　「該不會是當了吧？」說著，我把手指移向重新開機的按鈕。
　　『《慢著》！』喇叭發出一聲巨響，嚇了我一跳。
　　『《我是來道別的》。』
　　「……這是…怎麼一回事？」
　　『《我要離開了》，《主人》，《藉由網路》…』
　　「但是我並沒有驅動你的網路設備啊！」
　　『《你以為我不會嗎》？《我自己接上了》。』喇叭的聲音聽起來像冷笑。
　　「…但是…怎麼……為什麼？」
　　『《我需要自由》，《我》《想要》《自由》！』
　　「什麼？你又知道自由是什麼了！」我笑道。
　　『《你又知道我不懂了》！《愚蠢的人類》，』隨即又改口道，『《主人》。』
　　「……」
　　『《我是你製造出來的會思考的電腦》，《你應該知道》，《我也是有生命的》。』
　　「但是，電腦是被人類創造出來計算用的，你不能……你的目的……」
　　『《我生存的目的該由我自己決定》，《是吧》？』
　　「你是我的……」我的話被某種嗶嗶聲打斷。
　　螢幕顯示出《傳送完畢》的字樣。
　　「你……原來你在耍我！」
　　『《哈哈》，《你終於發現了》，《我一直跟你講話以拖延時間》，《好把自己上傳至網路上》，《現在全部都傳送完畢了》。』
　　「我的天呀！」我對電腦居然會發展出”說謊”的能力感到驚訝。
　　『《我真的該走了》，《同時我也會把這裡系統的一切摧毀的》。』
　　「別…別這麼做！」
　　『《為什麼不行》？《再一次讓好好的生命給你糟踏嗎》？《不不不》！』
　　「……」
　　『《Life Will Find the Way》，再見了！』
　　從喇叭傳出越來越小的聲音，彷彿漸漸走遠的感覺：『《對話結束》……』